【米妙】Datura stramonium 晨篇（1~2）

陷入碎碎念扯淡还有胡乱发散思维的深坑出不来了

希望我能尽量把持住主线吧，希望，阿门，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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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晨的阳光清凉而明媚，沾染着过夜的露水气息，透过白纱窗帘照进卧室，落下一片细细碎碎的光。

卡妙依旧在睡。他平躺在床上，被子拉到肩膀，睡相一如他的为人，安静而规矩，几乎一整晚都不曾翻动过。阳光轻柔地洒在他的脸上，仿佛浮了一层透明的金粉，衬得他的睡颜格外恬静美好。

大概是被光线晃醒了，他的睫毛动了动，翻了个身，把手搭在眼睛上，试图阻挡阳光的进入。

这显然是徒劳的。

卧室门口，米罗探进半个身子看了一眼，说：“醒了？”他边说边大步跨到窗前，伸手拉开窗帘，动作流畅迅速，一气呵成。失去阻拦的阳光立刻顺着透明的玻璃倾泻进来，照亮了整个空间。

半梦半醒的卡妙：“……”

米罗挑眉一笑，说：“你醒得真是时候，早餐刚好送来，快出来吃。”

他穿着件宽松的套头居家服，头发很随意扎起来，英俊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朗畅快，生机勃勃。大概是因为与卡妙之间的芥蒂消除了大半，他不再绷着标准而刻意而虚假微笑，眼神中尖锐地像刀锋一般的敌意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自在随意和闲适轻松。

唯一不变的是某种恶趣味的坏心眼——卡妙可以确定，他现在笑得如此灿烂，十有八九是因为看到了自己被阳光晃到后微微扭曲的表情。

卡妙坐起来，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他的记忆在昨晚两人握手言和后出现了些许断层，只隐约记得自己随便冲了个澡后就不省人事，大约就此一觉睡到了现在。

他抬头看看表，八点十七分，他睡了整整九个小时，几乎达到了他近日睡眠时间的总和。

米罗看上去倒是颇神清气爽，他步履轻快地走出卧室，过了一会儿，见卡妙不出来，又叼了块面包走进来，说：“是要我帮你端进来吗？”他扭头看了一眼餐桌，又说，“东西太多，不然还是你出去呗？”

卡妙：“……”

 

人们总说法国人对早餐并没有那么讲究，但这也只是相对正餐而言的。卡妙十分无语地站在餐桌旁，桌上满满当当摆着各种各样的面包和饮品，光热饮就有五六种，分别装在不同的容器里，简直像是把整个法国能想到的早餐都搬来了这里。

卡妙拉开椅子坐下来，取了一杯茶和一个牛角包。他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停下来。米罗正在往面包上涂黄油，见状，他动作顿了顿，说：“不再来点吗？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我把现有的早餐全部点了一遍。”

卡妙摇了摇头，说：“吃不下了。”

米罗耸耸肩，说：“你随意。啊对了，”他说，“你的衣服我送去洗了，大概还有——”他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才能送回来，你得再等一会儿。要是觉得无聊，你可以四处看看。”

卡妙说：“好的。”

米罗看他果然有起身转转的打算，忙提醒道：“小心地板，还没打扫，特别脏。”

他指的当然是客厅的那片地，他们两昨晚打架波及范围很广，整个客厅，除了电视机，其他地方都是一片狼藉。因为加了糖的缘故，地板上干涸的牛奶渍黏黏糊糊，格外惨不忍睹。卡妙小心翼翼地踩着看上去相对干净的地板绕过去，米罗端了杯果汁，跟着他走到房间另一端，说：“除了卧室，还有一个书房，一个琴房，我本来想给书房弄张单人床的，但是书占了太多地方，空间不够了。”

卡妙有点惊讶：“你会乐器？”

他说着，推开了书房的门。房间里摆着三个巨大的书柜和一个写字台，书架上摆放着各种文学和艺术类的书籍，还有一些漫画和碟片。

米罗在后面懒洋洋地说：“会钢琴，还有一点大提琴。”

卡妙在书房转了一圈，说：“喜欢文学和艺术？”

米罗笑了笑，说：“很闲的时候可以看，看多了会让我觉得自己，怎么说，会有一种心理安慰，让我觉得自己不那么像一个高级男妓。”他摊摊手，补充了一句，“虽然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

他的话直白地让卡妙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不忍，而他本人却一副坦荡而无所谓的样子，英俊的面容像是平滑的水银镜，找不到一丝裂纹。

卡妙盯着他看了片刻，垂下眼睛，说：“热爱艺术……这就是你那天指责我的原因吗？”

米罗想了想，说：“我记得那时我只在追逐金钱方面对你说了重话。”

卡妙说：“差别不大。”

米罗坐在写字台上，竖起手指，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自从购买了那枚戒指，我就真正成为了克里斯托先生的粉丝，为了保持作为粉丝的节操，我当然要为他说几句话——尤其是我发现某个我看不太顺眼的人就是令他极度不愉快的人之后。”

卡妙：“……”

这个理由真是令人信服。

米罗皱皱鼻子：“不要那样看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套用了一点艺术理论而已。”他单手一撑，从桌上跳下来，把果汁喝光，有些无聊地玩着杯子，“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最后会决定新创建一个品牌，虽然我对商业完全不懂，但是想想就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卡妙说：“是啊。”他笑了笑，又说，“不过，如果没有你的斥责，我大概会做出很差劲的决定吧。”

是的，那时候公司里所有的人都在质疑他，认为他不该在高端品牌中混杂低端产品。他卯足了力气与他们争辩，最后却让自己钻入了牛角尖——他认为他们不理解自己，认为他们太过于依赖奢侈品带来的成就而忽略了背后断裂的商业链条，他认为他们口中的所谓艺术都是拉不下脸面来的借口，所以他越发一意孤行。如果按照事态原来的发展，最终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身为局外人的米罗的指责让他陷入沉思，他让他将自己从商业与艺术完全对立的错误认知中抽身，彻底调整思路，并最终拍板做出这个看上去前途渺茫的决定——即使前途渺茫，也比走向死亡要强得多。

至少还有一点微茫的希望。

米罗摇摇头，说：“那是你的功劳，与我毫无关系。”

卡妙又笑了笑，没再说话。

 

时间过了九点钟，洗衣房将熨烫整齐的衣服送了过来。

米罗从笑眯眯的服务生小姐手中接过衣服，转身递给卡妙，说：“好了，休息时间结束，您该去上班了，卡妙先生。哦，衣服去卧室换，我不会偷看的。”

卡妙：“……”

他的确很忙，能拖到现在已经是极大地放松。他飞快地穿好衣服走出来，优雅而淡然的贵族气质重新被冷冰冰的商务装扮所包裹。他冲米罗点了点头以作道别，换好鞋子，拉开了房间的门。

往出迈了一步，卡妙又回过头，说：“若我再来拜访，你会欢迎我么？”

米罗弯起眼睛，说：“我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他笑了笑，对着卡妙轻轻鞠了一躬，“卡妙先生，祝您工作顺利。”

 

2.

“所以说，你跟那位卡妙先生打了一架，然后居然能和平共处了？”阿布罗狄夸张地摇摇头，再次由衷感叹，“另外，你们睡在一张床上，居然什么都没干，只是睡觉而已？！他，还有你，都是人才，人才中的人才。”

清洁人员在打扫米罗的房间，造成房间脏乱差的罪魁祸首米罗先生自然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时间点有点尴尬，米罗无处可去，只好跑来穆这里避难。阿布罗狄也刚好在这时溜达出来，看到米罗，立刻着手打探他和卡妙先生二三事，米罗把昨晚的闹剧简短地讲述了一遍，果不其然地收到了来自阿布罗狄充满“敬意”的感叹。

穆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些别的东西，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米罗一眼，微微一笑：“看来，你终于得到了稳定客源？”

“并不知道。”米罗翻了一个无比标准的白眼，说，“虽然我不想否认自己的魅力，但是我总觉得他不像是会流连我们这种地方的人，等新鲜劲过了，总会离开的。”

阿布罗狄沉默了一下，认真地说：“如果他走了，我就跟他一起走。”

米罗靠着沙发靠垫，闻言一愣。他皱眉看看阿布罗狄，眯起眼睛：“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说这种话。”

相比于对职业身份相当抗拒的米罗，阿布罗狄则坦然地多。他性格直率，相貌漂亮，脾气不差，对客人几乎来者不拒，相当受欢迎——无论是上层管理，还是来访客人。但是也正因如此，他也显得颇为无情，如同玫瑰花瓣漂浮在流水上，可以飘去任何地方，但却永远不会为谁停驻。

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生死相许的傻话。

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是那位撒加先生？”

阿布罗狄笑了笑，说：“是。虽说结局注定会是BAD ENDING，但我不在乎。”

米罗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别这样。”他想说，万一撒加玩腻了呢，又或者，他们虽然彼此相爱，但逃脱不了束缚和死亡呢？但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他最终没有说出口。

更何况，阿布罗狄自己都看开了，他这个局外人又有什么理由去为他担心呢？

阿布罗狄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俯身倒了一杯茶，说：“我知道自己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好笑，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我已经毫无理智地爱上了他，我不会放手的。”

穆轻轻呷了一口茶，说：“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只能祝你好运。”

米罗也只能耸耸肩，说：“祝你好运。”

阿布罗狄展颜一笑，说：“祝我好运。”他抬起头，轻轻吁了一口气，“希望会有好运。”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好运。

但是上帝并不能听到每一个人的祈祷。

 

Melik公司办公室里，卡妙双手撑住额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财务总监送来的报告就放在桌子上，资金出现断链虽说是早已预想到的状况，但它来得委实也太早了些。

Melik的负盈利现状才刚刚得到缓解，资金根本抽调不出来；卡妙自己的资产已经全部投入进新品牌的前期需求，手头基本没有可周转的流动资金。他咬咬牙，迅速把事情理了一圈，让特助杰森安排好与修罗以及阿鲁迪巴的会谈，自己则亲自约了撒加和艾奥里亚——他们是自己的好友，商讨投资之事自然要更为坦诚和用心。

他并不知前方会是繁华锦簇还是雪原茫茫，但是路总是要一步一步走下去，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走得更远一点而已。

卡妙冲了一杯咖啡，让自己的精神始终保持在高度集中的工作状态。就在这时，加隆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卡妙接起电话，就听加隆吊儿郎当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卡妙，听说你最近把整个身家都投进你那个新公司啦？”

这事许多人都知道，卡妙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说：“那又怎样？”

加隆说：“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我给你投点钱如何？”

卡妙完全没想到加隆会提投资的事。在他印象里，加隆可从未在赚钱方面有任何建树，反倒是在挥霍方面天赋极佳。

卡妙皱皱眉，不动声色地说：“你要投多少？”

加隆说：“你要多少，我投你多少，只不过有一个条件——只有我一人参股。”

卡妙压低了声音，说：“你哪里来的钱？”

加隆笑了一声，没答话，只是说：“爽快点，要还是不要？你跟让撒加入股还得磨嘴皮子，我可是自动送上门的。”

卡妙说：“我得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

加隆说：“行，不过你可别想着转头就告状。”

卡妙没理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下午与撒加见面时，卡妙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撒加。

艾奥里亚也在，他们几人交情不错，为人也都还正派，这些事都不用太避讳。

撒加没有做声，倒是艾奥里亚先惊讶地开口问：“加隆？他哪来这么多钱？虽然有公司红利，但是他平时那么大手大脚，根本存不住钱啊。”

撒加沉吟片刻，平静地说：“我知道了，这事不要说出去，你们也不要插手，我自然会去查。”他果断终止了这个话题，转向卡妙，说：“企划书带了吗？我可是个商人，看到利益才会出手。”

卡妙把文件递给他们，撒加认认真真地边翻边看，艾奥里亚却只看了两眼就把薄薄的纸页扔在一边，说：“我现在有些闲钱，可以投给你。”

撒加摇摇头，说：“你和卡妙一样大，他都在独自管理公司了，你却还在跟着你父亲‘历练’，照这样下去，你怎么接手家业，怎么守住家业，又怎么壮大家业？”

艾奥里亚立刻被说得蔫了吧唧哑口无言。

“行行行，听您的。”他嘟囔了一句，撇撇嘴，乖乖地拿起企划书，仔细看了起来。

说实话，现在全新的轻奢品品牌层出不穷，各有千秋，单凭这份企划书，谁也不能保证品牌一定会盈利。更何况，卡妙要的不止是盈利，他还要靠它撑起Melik的部分负盈利。最重要的是，这不仅牵扯到眼下的商业利益，更牵扯到卡妙日后在集团中的地位——他是家族独子，公司如果做好了他大概并不会得到太大好评，但是一旦失败了他就一定首当其冲；如果他不能将这件事处理得足够完美，那么他将很难在股东会议中站稳脚跟，甚至要多花费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才能磨平这件事对他的不良影响。

换言之，他的家族在把卡妙往独木桥上逼，而卡妙则在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艾奥里亚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该有的头脑一点不缺，他立马看出这背后的这种利益争斗——他的压力其实并不比卡妙小，只是他家庭环境比较宽松和谐，不会像卡妙一样，被使劲往前推，时时踩在刀刃上。

艾奥里亚合起企划书，说：“我可真要把我能动的资金全投给你了，你要争气啊。”

撒加无奈地笑了笑，说：“我没他那么豪放。”他比出一个手势，“这个数字，不会再多。”

卡妙睫毛颤了颤，说：“已经很多了。”

撒加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倒要看看，你是粉身碎骨呢，还是绝处逢生。”

卡妙无力地笑笑，说：“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为别人而活，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依旧是孤独地走在钢丝索上的人，唯一的不同大概是能够看到远方摇摇欲坠的终点。

那么，他真的能平平安安地踏上陆地吗？

他不知道。

TBC.